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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五章 奇怪的胎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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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提起這個, 劉萱萱嘆口氣,說道, “這事兒得從頭說起。我們家是祖傳的狗妖。”

沈千鶴:……

這他是看出來了。雖然品種待定,國內狗妖一般都是中華田園犬,最多是個獅子狗, 沒想到還有金毛。可祖傳這事兒還真這樣。

劉萱萱呸了一聲就說,“瞧我這話說的, 就是我們家在百年前就化形了, 混跡在人群中居住。但你知道的,妖是有著漫長的壽命的,我們也不會變老,也不會去死。因此每隔二十年, 我們家就會陸續搬走,造成人死家亡的感覺, 再換個地方住。”

“這百年來, 其實我們這樣一直挺成功的, 尤其是註冊了天師協會後,他們了解我們的問題, 定期可以給我們更換身份證和居住地點,就更好了。大概三十五年前吧,那會兒還八十年代呢,我們家住在江城下面的一個小縣城,那會兒的身份是逃難留下的無業人員,天天靠撿垃圾為生。”她插了一句, “那會兒管的嚴,又不允許做買賣,只能這麽編排自己的身份。”

“有一天我爸撿垃圾,我跟著去玩,就在垃圾堆裏碰見了金士德,他那會兒剛出生也就一兩天,不知道什麽原因被扔了,那是個大冬天,他渾身都凍紫了,就剩下了一口氣,細細弱弱的在那兒哭,比我兒子差遠了。我瞧著可憐,就把他抱回去了。”

“像我們這種妖怪家庭,其實不會允許養育人類的,人妖殊途嗎。原先我爸媽碰見小嬰兒都找人家送出去了,而他不行,他被凍壞了,那會兒條件差,送到別人家,肯定活不了了。我媽覺得一條命啊,撿了就不能讓他死了,就把他留下了。因為我撿的,所以就讓我化作了原形,天天裹著他暖著他。”

“沒想到,他真活了。就是活的不太好,吃飯吃一點,長得跟個蘿蔔頭似的,一歲半了都不會走路。我媽說他這樣的,送到孤兒院也不好活,會被人欺負,畢竟自己養大的,我們都挺心疼的,就把他留到了三歲。”

“不是我們心狠,畢竟人妖殊途,他跟著我們沒好處。我爸就聯系了工作人員,把他送到福利院去了。我們也到了時間,陸續搬家了。其實後來我們也關心過,聽說他成績好,上了很好的大學,以後日子肯定差不了,我們家就沒再管過他。”

說到這裏,劉萱萱就露出了後悔的表情,“其實應該去看看他的,可我們又怕他認出來,記得我們,所以一直沒去。否則的話,應該早發現他的問題的。”

她瞪大了眼睛說,“他以為自己是一條狗。”

“啊!”她忍不住伸手撓撓頭。妖的身體和人的身體自然不是一樣的,人類生產完了是最虛弱的時候,可動物的生產其實對本體沒有太大的影響。這會兒她受不了,幹脆盤腿坐起來了,在那兒發愁。

“我猜想,大概是我們一家喜歡回家後,變回原形的原因。你知道的,這樣很舒服的。我們那會兒覺得他小,就沒在他面前顧忌過。而且他又走不了,我還經常變回本體馱著他四處玩,他大概覺得……”她露出了迷茫的表情,“他也是我們的一員。”

“所以,”劉萱萱得出了個結論,“他以為他是一條狗。只是他很聰明的,從小他就把這件事埋在心裏,一直都沒跟任何人提過,只是一門心思學習工作創業。”

“那你怎麽知道的?你和他怎麽見到的?”沈千鶴問。

一提這個,劉萱萱臉上就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,“是陪閨蜜相親。他是相親對象。”

沈千鶴:……可真夠狗血的!

“你知道的,”劉萱萱說,“我們換了身份就要適應啊,我又沒長得很老,就扮成二十五啦,跟隔壁的姐姐玩的很好,她是獨身主義,但被媽媽逼得厲害,就找我當擋箭牌。結果一去,就發現是他。”

沈千鶴問:“怎麽發現的?長相應該變化很大了吧。”

“他的味道啊。”劉萱萱笑的特別甜蜜,“我從小帶著他玩的,他的味道我記得很清楚的,別說長大了,就是整容了,我也會認出來的。不過,他長得很好看,不用整容的。”

沈千鶴:……我這是真在吃狗糧。

劉萱萱又說,“我這才發現,他都三十三歲了,事業也挺成功的,還沒結婚呢。我就挺擔心他的,我畢竟在我們家生活了三年,送走他是沒辦法,其實我們都把他當家人的。我就故意接近他,想了解一下。”

說到這裏,劉萱萱突然不說話了。

她看著沈千鶴,沈千鶴看著她,沒有半點退縮的意思。

劉萱萱臉紅了紅,終究還是說了實話,“你想啊,相親完畢,閨蜜不聯系他了,我卻頻頻聯系他,他就理解錯了,以為我喜歡他。你說這人,”提起這個,劉萱萱真是太不好意思了,“他不說不結婚嗎?怎麽到我這兒就主動起來了,你知道的,我都這麽大歲數了,其實一直想結婚的,只是沒有遇見合適的狗。結果……結果……”

她說不下去了,沈千鶴替她說了下去,“你倆就談戀愛了。”

劉萱萱咬著嘴搖搖頭,“不是,我倆睡了。”

“那天去酒吧喝了點酒,就斷片了,等醒來就在賓館了。他說是我主動的,讓我要不還他清白,要不對他負責。我想著清白我沒辦法,可人妖殊途我也負責不了,都準備再次搬家了,可突然發現,我懷孕了。”

劉萱萱這會兒變得挺郁悶的了,“孩子沒有爸爸是很可憐的。所以我拖著拖著就被他發現了,你別看他脾氣好,其實特別保守,遇上這種事情,第一反應就是拉我去結婚,我都沒反應過來呢,身份就定了。”

“然後我就開始擔心,現在都流行陪產,我要當著他的面生出個狗怎麽辦?結果我擔心著擔心著,就發現,他也擔心,壓力大到晚上說夢話。”

沈千鶴這才知道,金士德的秘密是怎麽曝光的。

“他天天晚上在那兒嘟囔,要是老婆發現我是一只狗狗怎麽辦?我不想聽見都不行。”

沈千鶴就說,“那趁機說明白不就行了。”

劉萱萱立刻搖了頭,“不行的,我偷偷在他做夢的時候問了好幾次,才套出來話,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只沒用的狗狗,因為太瘦弱被父母拋棄的。我不敢告訴他,我們就是收養他的人,當年是我們把他送到孤兒院的。”

說到這裏,劉萱萱忍不住哭了起來,“可我真沒想到他能記得這麽深刻,不說孩子三歲前的記憶都是模糊的嗎?我看著他夜裏睡覺把自己蜷縮成一團,疼的不得了,早知道這樣,我說什麽也會帶著他的。可我現在不敢提,我怕他過了不心裏的坎,還是恨我們,不要我了。”

她淚眼汪汪的看著沈千鶴,提出了自己的要求,“沈天師,你是邯城最厲害的天師了,你能不能幫幫我,圓過這個謊話去?”

沈千鶴這算是理解了。

他來是吃狗糧的。

這倆人都愛著對方,卻因為愛,又都有所隱瞞,所以都想讓他幫忙。

他頓時感覺壓力好大,這麽大一個彌天大謊!

沈千鶴於是問了句,“你就想瞞他一輩子?可你也瞞不了啊,他是人,會變老,會生病,會死亡,而你不會,你四十歲像二十歲還能說得過去,那你要活成了老妖精,怎麽辦?”

劉萱萱立刻說,“我會化妝的。”

沈千鶴再次質問她,“那他去世了呢。你跟他生活那麽多年,你有沒有想過,你怎麽辦?”

這個問題簡直擊中了劉萱萱的軟肋,她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,“我……我開始是想著,陪他死好了,反正我活了那麽多年了,少活點也沒事。可生了孩子,我就又舍不得了,妖類長得特別慢,要很久很久他才能長大,如果我不陪著他,那他怎麽辦?”

“我是左右為難,如果能把我劈成兩半就好了。”

沈千鶴不由嘆口氣:沒想好就生孩子就是這麽麻煩啊。

劉萱萱眼巴巴的看著沈千鶴,希望他能幫忙。可這忙沈千鶴沒法幫。

沈千鶴是除妖捉鬼的天師,不是婚姻調解員,他能給出的答案是,“我是來祝福你們家小寶貝的,別的我不知道。”

劉萱萱一聽,就笑了。

小寶貝的名字早就取好了,叫做金旺旺。大概夫妻倆都覺得自己是狗狗,所以取了這個毫無爭議的名字。沈千鶴給他算了一掛,發現這孩子命好的不得了,略指點了一點註意事項,就回去了。

等他回去才發現,一家子都等著他呢,連沈木春和穆尊都在。

沈千鶴就知道,沈浩他們八成宣揚了一下。

果不其然,大家礙於他的身份不好明問,可也眼巴巴的看著他,顯然是想知道,沈千鶴真去接生了嗎?

沈千鶴有種感覺,自己不說好像就不是個好祖宗,而且,他認為他要不解釋一下,大家恐怕都會認為他去接生了。

他可不想再有第二個妖上門讓他幹這種事。

於是,咳嗽了一下,他這樣說的,“金士德以為自己是狗妖想讓我幫他勸說自己的老婆,生下狗狗是正常的。其實他老婆才是狗妖。我只是幫新生狗算了個卦。”

他說完了就發現所有人都用呆滯的目光看著他,顯然這種回轉劇情很難接受,沈浩還說呢,“師父,你不用這樣遮掩。”

沈千鶴頓覺這小子太討厭了,於是說,“今天作業,小論文三千字,論一個人在什麽情況下會認為自己是條狗。”順便看了一眼目光炯炯的沈木春一眼,“小侄子帶頭做。”

說完就上樓去了。

半路上還聽見樓下哀鴻遍野,不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。

到了房間,洗了個澡,手機就響了,他低頭看了看,是天師協會工作號——已經知道是穆尊了,他倆就正常溝通了,只是沈千鶴一直沒換稱呼,他覺得這個挺好的。

尊家的事兒實在非同小可,穆尊陪完他後,又去北京處理後續事情。

不過走之前跟他說好了,明天回來,而且還要一起去趟姬勇那裏——黃章那裏穆尊已經說好了,但他還想勸勸,看看有沒有其他的法子。

沈千鶴接了視頻,一邊擦頭發一邊問,“忙完了?”

穆尊點頭,“差不多了,我等會兒開車回去,到邯城恐怕挺晚了,就不找你了。明天你有空嗎?我帶你去個好地方?”

沈千鶴以為他忘了,提醒他,“你別忘了姬勇的事兒。”

一聽這個,穆尊臉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,“他恐怕用不著入畫了。”

沈千鶴頓時瞪大了眼睛,人類和妖想要在一起,只有兩個法子,要不一起死,要不入畫。如今入畫不用了,他想到了一個悲哀的事情,“程心不好了?”

穆尊一聽就知道沈千鶴想多了,“不是,是我們搜索了饕餮的洞府,根據你說的,也在旁邊找到了那位人類修士的葬身之地。”

沈千鶴猛然坐直了,“是什麽樣?”

穆尊在那頭打開了電腦,“我這裏有個小視頻,你看看就知道了。”說著,手機晃動起來,不多時,手機裏就出現了一個畫面——那是個不大的山洞,洞穴中間有個高高的石臺,上面盤坐著一個人。

應該說,不能稱作人了,是一尊穿著一副的白骨。

但即便沒有了皮相,沈千鶴不知道為什麽,卻覺得他透過空洞的眼眶在悲憫的看著自己。

沈千鶴覺得,他一定是個溫柔的男人。

就這時候,不知道哪裏刮來了一陣風,輕輕地吹過那尊白骨,然後在沈千鶴的眼前,整個白骨都化成了粉末,吹散了。

沈千鶴呆楞在那裏。

這段視頻就結束了。

只聽見穆尊說,“我們原以為,是時間太久了,所以化成了塵土。可當我們看到了這個,才知道,是因為他了了心願,跟著饕餮一起去了。”

穆尊給他放了另一個視頻,這裏光線高亮了山洞的石壁,沈千鶴這才發現,這上面竟然有畫和字——是用劍刻上的,講述了修士如何認識饕餮,又如何和他在一起,再如何反目的情形。

畫面裏只是匆匆一瞥,而且文字並不是如今的漢子,應該是甲骨文之類的,沈千鶴只能通過圖畫猜到一些——他們大概是真的相愛過,度過了美好的歲月,只是後來為了各自的理想分開了。

只聽穆尊說,“我們在上面發現了一個記錄,人類修士開始並不強大,並不能夠與饕餮同壽命。他們原本試圖通過一個方法,將兩人的壽數合在了一起,平分了壽命。結果人類修士突然頓悟,便沒有用到。”

穆尊說,“這法子我們研究了一下,的確是可用的,而且不違法,我問了姬勇,他想試一試。”

沈千鶴自然明白,程心眼見不行了,成功了是皆大歡喜,就算失敗了,也不耽誤他們再次入畫。

沈千鶴突然間就想到了金士德一家。

他雖然不想當婚姻調解員,卻也不願意看到一對情侶因為外因而不能在一起。

他想了想,發了條微信,分別給劉萱萱和金士德,“如果有機會,能將壽數與對方共享,你願意嗎?”

幾乎是眨眼間,他的手機就先響起了一聲,是劉萱萱的,她脾氣爆,回答也快,就兩個字,“願意。”隨後,一條條信息接連不斷的發了過來,“什麽代價我都願意。”“沈天師,我這就是去跟我老公說,無論他說什麽,就算他恨我,打暈了我也會帶他來的。”“我想讓他看著兒子長大。”“我也想和他一起看著兒子長大。”

隨後是金士德的,他性子慢,而且沈穩,發了一大段話,“願意的,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願意。如果分享壽數的話,她可能會活很久,因為我聽說妖怪的壽命很長。她有那麽多的家人,她會面臨生離死別,她可能會厭煩這樣的日子。我不想讓她為我而孤單,那樣不是陪伴是折磨。如果她願意,我就帶她去。如果她不願意,那我就不做了。”

沈千鶴看著兩個人的回覆,覺得自己又實打實吃了一嘴狗糧。

而且是加了十倍糖的那種。

於是,他又起來換了衣服,決定去現場觀摩狗糧是如何拋灑的——這兩人肯定迫不及待要相互交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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